今年物种日历的主题是城市，在红豆杉科的三十多个物种中，有两种在城市里比较常见，一个是东北红豆杉Taxus cuspidata，还有一个是欧洲红豆杉T. baccata。
东北红豆杉。图片：あおもりくま / wikipedia
来自东北的高大乔木
东北红豆杉名字里的“东北”，怎么解释都可以——可以是中国东北，也可以是日本东北，还可以是亚洲东北，这些地方都是它的分布地。
它是一种高大的乔木，种加词 cuspidata是“尖”的意思，描述的是它叶片顶端的形状，不过尖归尖，其实它的叶片是软的，并不扎人。东北红豆杉的叶片看起来是在小枝上排成两列，但其实是螺旋排列的，只不过叶片基部扭转，看起来像是在一个平面上。
东北红豆杉的叶。 图片：yasashi.info
东北红豆杉和其它红豆杉科植物一样，大多是雌雄异株，雌树上的雌球花授粉后，会长成小碗一样的小红豆。不过，这并不是它的果实，红豆杉是裸子植物，没有果实，胚珠发育成的种子裸露在外。种子外面柔软多汁的红色小碗其实是假种皮，由胚珠下方的珠托发育而来。红豆杉全身上下可以吃的部分，也就只有这一点假种皮了，味道是甜的。
红色的部分是假种皮，里面的才是种子。 图片：wood.co.jp
死亡象征——红豆杉
东北红豆杉的其它部分不能吃，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不好吃，而是有毒。红豆杉属所有物种的根、茎、叶、种子中都含有一种剧毒的生物碱——紫杉醇。现在很多人听到这三个字，可能会联想到抗癌药物，但是在过去的几千年里，一提到紫杉或者红豆杉，人们想到的却是毒药。
紫杉醇的毒性非常强，在欧洲文化中，红豆杉一直是死亡的象征，常栽种在教堂墓地里。《哈利·波特》系列里的大boss伏地魔，惯用的魔杖也是用红豆杉木做的。
“你已被红豆杉魔杖锁定！” 图片：《哈利·波特与死亡圣器（上）》
莎士比亚的《马克白》（Macbeth）中有一个情节——三个女巫熬制毒药，在锅里乱七八糟放了一大堆东西，像什么蜥蜴、青蛙、猫头鹰、蝙蝠、鲨鱼、死孩子，还有土耳其人的鼻子和犹太人的肾，看着特别猎奇，其实都没毒，里边真正的有毒的材料是红豆杉的枝条。只不过莎士比亚和J·K·罗琳所熟悉的红豆杉，不是东北红豆杉，而是欧洲红豆杉，虽然同属不同种，但是毒性差不多。
“朋友，来喝点红豆杉不？” （误） 图片：britishcouncil.cn
紫杉醇的毒性主要作用于心脏，会导致心跳紊乱，甚至骤停。因此，紫杉醇作为抗肿瘤药物，必须要在医生监控下服用，乱吃是会死人的。
也有些人以为用红豆杉木做成杯子泡水喝能抗癌，这就是想多了。首先，红豆杉木材中紫杉醇含量很低，现代药物中的紫杉醇主要来自于人工合成；其次，紫杉醇难溶于水，用水泡不出来；最后，就算是真把紫杉醇泡出来了，喝下去也只会中毒——当然，如果被毒死了，倒确实不会再患癌症了。
东北红豆杉的木材。 图片：kumakiwoods.com
欧亚两端的优质长弓
东北红豆杉分布在欧亚大陆的东边，而欧洲红豆杉分布在西边，虽然相隔万里，可是两地的古人却不约而同地选用红豆杉木做弓。红豆杉属的属名 Taxus，就是希腊语中“弓”的意思，它们的木材细腻而坚韧，弹性非常好，是做弓的上好材料。
北海道大学植物园里的东北红豆杉。 图片：wood.co.jp
先说西边，在英法战争中大显神威的英国长弓手，使用的弓就是欧洲红豆杉做的；意大利发现的“冰人奥兹”木乃伊，随身也带着一把红豆杉长弓；甚至在北欧神话里，弓箭之神乌勒尔（Ullr）居住的地方，都叫伊达利尔（Ydalir），转变成现代英语就是Yew Dales——红豆杉谷。
英格兰长弓。图片：arundown.org.uk
住在红豆杉谷，手拿红豆杉弓的冬神乌勒尔。图片： Friedrich Wilhelm Heine / wikipedia
然后再说东边，日本的北海道是东北红豆杉的主要产地，当地阿伊努人的传统猎弓的原材料就是东北红豆杉。在阿伊努语中，东北红豆杉的名字叫做クネニ（kuneko），意思是“弓之木”。
《黄金神威》里，阿希莉帕用的阿伊努猎弓就是东北红豆杉做的。 图片：adgang.jp
在古代日本，东北红豆杉的木材还有一个用途——做笏[hù]，就是古时候官员手里拿着的那个长板。“笏”其实是从中国传去的，中国古代的笏，材质有很多，最高级的是象牙的。而在日本，有一段时期高级官员用的笏是东北红豆杉木做的，所以日语里东北红豆杉的大名叫做イチイ，写成汉字是“一位”，就相当于我们的“一品官”。
持笏的平清盛像，他官位里的“相国”，就是正一位太政大臣。 图片：wikipedia
它的小名呢？叫做アララギ，汉字是“阿良々木”，没错，就是《化物语》的主角的姓氏。至于有什么含义，那就要问西尾维新本人才能知道了。不过，东北红豆杉在日本也经常种在神社里，颇有宗教色彩，在《化物语》这样的神怪风小说里，似乎也挺合适的？
“什么？你说我姓红豆杉？” 图片：《化物语》
人类对红豆杉的利用，可能要比文明出现还早。目前发现最早的一件人造木器，就是用红豆杉做的长矛，距今42万年。长久以来，红豆杉要么是兵器，要么是毒药，和杀戮就脱不开干系，似乎是种凶树。现在又因为含有紫杉醇，成了癌症患者的救星。
42万年前的红豆杉矛——克拉克顿矛。图片：GENI / wikipedia
不过，无论是凶是吉，都不是红豆杉的本意，而是取决于使用它们的人类。
本文是物种日历的第5年第38篇文章，来自物种日历作者@沙漠豪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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