萤火虫之夜 | 陶然

2018-12-05 

文/陶然

机动船突突驶出几十分钟,周围毫无动静,有人开始按捺不住寂寞,开始焦躁,大声说话,搅动沉静夜色。船长忽然喝了一声,安静!不要惊动萤火虫!

心想,萤火虫呀嘛,我见过,何必大惊小怪?年少时候,我住在千岛之国的山城万隆,那时,在我家的前院后院,每到傍晚时分,便有漫天的萤火虫飞来飞去,一闪一闪的,好不漂亮!那时不懂事,只觉得好玩,于是便捉来几十只,放在玻璃瓶里,把家里房间的灯熄掉,看那些萤火虫在暗夜里闪烁放光。那时候想起的便是那儿歌:萤火虫,点灯笼,飞到东,飞到西……少年的心单纯,并没有再想到其他。睡到第二天起来,一看,玻璃瓶里的萤火虫全都死去了。当时也并没有多想,以为一切都正常。日子也就那样过去了,像流水一样,悄悄逝去。

后来才知道,萤火虫有两千多种,从出生、交配、产卵到死亡,寿命一般只有三到七天,也有个别的达二十天。而交配时间达12至14小时。交配之后公的立即死亡,而母的在寻到合适地点产卵之后,约一两天也会死去。这种状况,让我感觉到为情壮烈牺牲的情态,沉吟不语。

原来,以喝露水、花粉、花蜜维生的萤火虫,尾部发光,是为了求偶、寻找伴侣,交配的时候雌雄都会发光,萤火虫的光,是求偶的情话,只是我们听不懂而已。明白了之后,我为当年的孟浪羞愧。

离开山城之后,我又历经千山万水,印象中,好像在某处山间夜晚遇过三两只萤火虫,便觉得非常神奇。可是若比起当年我在家的前院和后院所看到的群虫,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。正因为罕见,所以有印象,在某种时刻,会突如其来,窜入我的记忆中。

如今在这一夜,忽然要去看萤火虫,所有萤火虫的回忆,便刹那间泉涌。仔细一思量,真有恍若隔世之感。

机动船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,只有摩托突突地轰鸣,河面诡秘的安静,泛起的河水,搅起一股难闻的泥沼臭味道,莫非是把河床都给搅动了?刹那间,周围的一切,似乎都静止了,夜色更深沉。忽然有人低呼,看!看那树丛!人们闻言,都转向左前方,果然,河畔的树丛间,有几团闪闪发亮的萤光,刚看过,船却滑过去了,又是没有萤火虫的空树丛。正为那刹那光华失望,不久又再见到一闪一闪的树丛。原来萤火虫聚集的地方,并不随便,似乎也挑选地方。到头了又回航,另一边也如是隔着一点距离排列。

回航时,风儿轻吹,抬望眼,就见到那弯眉月伴着孤星,船走,它们也走,感觉上好像是同步,实际上恐怕是错觉。身后的L喊道,赶快拍下来。我按快门,拍下那黑夜中的画面,好像还可以。可是,当我去拍树丛中的萤火虫的时候,遗憾只拍到一团漆黑,什么也看不清。

这河畔树丛的点点萤火虫,是聚成一团,而我年少时期所见到那家的前后院的萤火虫,是在半空中飞来飞去,一闪一闪的。无论地点,还是类别,似乎都相异。这时,我正在槟城的高渊河上,为的是再去看一眼童年印象中的萤火虫。

忽然又想起,传说古时候,世界上本来只有两只萤火虫,后来其中一只走失了,另一只就到处去寻找,一面哭着。哭着哭着,它的身体就发光了,成了现在的萤火虫。萤火虫有如此凄美的传说,我也就更加为年少时的无知羞惭。

萤火虫在现今社会中恐怕罕见了,但我庆幸竟然能够在遥远的高渊河的深夜,遥遇它们闪光,是奇迹?是命定?说不上来。

只是,不论是记忆中飞动的,还是眼前静静伏在树叶上的,那一闪一闪的神秘之光,是那么柔和,令我浮想联翩,心潮难平。上得岸来,传出接船人的声音,小心!一步一步来!别着急!

这时夜色更加黑而深了,脚步踏在草丛的声音,沙沙沙的,大家不言不语,仿佛满怀心事,默默朝着来时村口停车处走去。

(刊于2018年11月22日解放日报朝花周刊综合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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